飘散的年味

山东鲁泰控股集团 太平煤矿 李开珍 2015/02/25

    在儿时的记忆中,每到年末岁尾,街上便有一道独特的风景,大人小孩端着簸箕,围成一个圈,圈内一辆地排车上放着风箱和炉子,风箱的吹风口连接着炉子的进风口,炉子熊熊的炭火上面架着一个被烟熏黑的橄榄形的"炮","炮"的前端有盖子将口封得死死的,后端连接着一块仪表和一个摇把。一位个子高高的老人,坐在一只木凳上,左手呱嗒呱嗒地拉着风箱,右手娴熟地摇着圆形的摇把,"炮"就随着老人的手和摇把在火焰上匀速转动,等炉中的炭火只剩下一汪金黄的时候,老人会暂停下转动摇把的手,迅速地添进一铲炭,火焰拌着浓烟又迅速地将"炮"包围,几分钟过去了,老人会不停地看仪表,等仪表的指针指向合适的位置,就猛地站起身,左手提摇把,右手用钩子钩住"炮"的前端,迅速把"炮"从火炉上移下,放在地上用铁条撑开口的口袋边缘,右脚踩住炮身,拿钩的右手用力一提,"嘭"的一声,如放炮一般,震耳欲聋,随即腾起一团又浓又白的热气,像白色的云朵。在热气弥漫的瞬间,香味飘散开来,散发在空气中,钻进每个人的鼻孔。"炮"中的玉米花也已从"炮"口喷射进了口袋,有人忙将口袋后面提起,将玉米花倒进自家的簸箕,然后抓出还带着余温的玉米花分一些给还没有排上号的孩子们先解馋。老人则把另一家的玉米量出一缸倒进炮中,然后拿出一个盛着糖精的小瓶,打开盖子,瓶中的糖精很金贵似的,老人只倒进手心一点点,又把盖子拧紧放进口袋中,然后把手心里的糖精放进炮中,麻利地旋紧"炮"口,重又把"炮"置于火炉上,又呱嗒呱嗒拉响了风箱,摇起了摇把。

    以上的情景便是我们童年时期过年的一大期盼——打玉米花。玉米花白中带着金黄,吃起来香甜酥脆,可谓色香味俱全,是我们最喜欢的零食。每年,打玉米花的"炮"一响,我们便感到了新年的气息,也闻到了新年的味道。在那物资匮乏孩子们缺少零食的年代里,我们还不知葵花子为何物,街上卖的麻糖棍儿、江米球儿也只能让我们饱饱眼福,咽咽口水,玉米却是自家收的,并不珍贵,只要能给大人们要出一两角钱,便可打上一簸箕,吃上几天,也可多打一些,当作过年走亲戚的礼物。在那精神生活也同样匮乏的年代里,我们还会别出心裁,把它做成可以欣赏的艺术品增添些新年的气氛和乐趣。我们村东的沟崖上长着一棵圪针树,枝桠上长满了尖利的针刺,把圪针树的枝桠掰下一枝来,把一棵棵玉米花插在针刺上,一枝漂亮的"花"便在手中盛开了,把它插在瓶中,简陋的居室便充满了春的生机和年的味道,由于插上去的玉米花是在"炮"中高温消毒又不含水分的,所以这种"花"不会轻易凋谢,能供我们观赏一年半载。

    当年打玉米花的老人是我的大伯。大伯的"炮"不知是什么时候置办的,大概从我记事起就有了。每到春节临近,大伯就用排车拉着他的"炮"走街串巷挣些过年的钱,一角钱打一炮,没钱的也可端上一火盆炭,没钱也没炭的孩子,心地善良的大伯也会白白搭些功夫和炭钱,给他们打上几炮。有一年大伯外出打玉米花,赶上了一场大雪,天黑也没有回来,我们都非常担心,在我年幼的脑海里,能够想像出大伯在雪地里没吃没喝冻得发抖或者拉着车子在雪地里吃力前行的样子。等到夜深了,也不见大伯回来的影子,我们只好忐忑不安地钻进了被窝,第二天早早起来,就去看大伯回来没有,直等到晌午,总算看到大伯疲惫地回来了,迫不及待扑进大伯的怀抱,问大伯没回来在哪里住的,冷不冷,大伯看到几岁的孩子也懂得关心他,不知是在外受得委屈太多,还是太过高兴,眼睛竞湿润了。后来大伯年纪大了,便把他的"炮"转给了村里一位辈分较长却年轻一些的大爷爷,大爷爷也像大伯一样,每到新年临近,便会走街串巷去打玉米花,前些年大爷爷还会到我们矿门口放上几炮,给我们矿区的孩子增添不少乐趣,也给我们矿区带来了不少年味。后来大爷爷也不在人世了,年轻人外出打工挣钱,再没人愿干这烟熏火燎的活了。现在超市里虽然每天都在卖各色奶油味的玉米花,味道也更加爽口,但吃着这样的玉米花,却再也听不到当年打玉米花的"炮"声,也没有了当年打玉米花的情景,因此,超市的玉米花并不能给我们带来新年的味道和童年的欢乐。时光悄悄地流过,如今,我已有近十年没有再看到打玉米花的了,打玉米花带来的热闹年味也许永远要飘散在岁月的天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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